Glaucus Atlanticus

出于结构对称癌，在第一章最下面加了一句话，不影响情节。

如果一年前有人告诉Eames，他去见自己男朋友的弟弟的男朋友还要掩人耳目，他是……好吧，他是完全相信的。Bane基本上长期位于美国国家安全局通缉榜首，而且根据某些渠道的情报来看他还持续活跃在军火走私的第一线。即便不考虑名声，这人给人的第一直觉是拔腿就跑，晚三秒可能无法保证生命安全。可惜这些看起来超级合理超级严肃的理由既没有阻止Arthur和他那位义警弟弟的家庭聚会，也没有阻止两边家属固定参加。Eames在初次和他见面的时候强忍住了求生本能，结果吃到了他这辈子尝过的最好的硬石路冰激凌浇果仁布朗尼，那块布朗尼因为浓厚的巧克力变成深黑色，一勺子舀下去，就在冰激凌下面冒出了热气。

生活从来都充满惊喜。

这话是说，惊喜的后续展开也很惊喜。虽然早在他开口跟Bane要那个布朗尼的配方时他就应该预料到的，但实际发生的事情是，就连Arthur在一开始都没有阻止他。不仅没有阻止，他还在试吃Eames的成品时含着勺子思考了一下，然后要求Eames下次做这个之前把核桃烤一烤。

有了这种光明正大的默许，Eames和Bane的友好交流可以说展开得如火如荼。自打Bane搬进他男朋友那间小公寓，厨房被大规模修整过，最直接的好处是他们开研讨会的时候往往吃着上一次说过的东西。他用家传新英格兰蛤蜊浓汤秘方去换Bane的樱桃派饼皮配比，用煎牛眼肉的窍门去换雪花松露蛋奶布丁的做法，偶尔也调换一下顺序，用蓝莓司康放多少小苏打最合适之类的心得去跟对方讨几个中东菜的食谱。有时候他们也停下来，拉拉家常，说说纽约和哥谭的天气，华盛顿广场公园的鸽子有多肥硕，或者John家对面的Costco又有什么东西打折。然后不可避免地，话题就会转向另一个方面。

“我看见新闻了。John，你真的没事吗？企鹅人这是第三次越狱了吧。”

“我其实不是很担心科波特。反正他每次犯罪计划都很夸张，大概要不了一周就又会进去了。”

“你看，对我来说就是‘夸张’这部分最吓人。我经常怀疑你们哥谭的罪犯到底有没有任何一个人在DSM-5的标准上精神健全，包括跟你住在一起的那个。”

Bane意味深长地无视了话里带刺的小叔子，带着他那种特有的老虎式的微笑。

每到这种时刻，Eames就打从心底觉得他们的菜谱交流可以更火热一点；毕竟这是唯一的安全话题了。从John的表情来看，他很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在这种正负强化的双重效果下，“两个多国通缉犯讨论厨房议题”的情景喜剧在他们的聚会上以极高频率重复上演。这给他们双方的餐桌都带来了史诗级别的升级，如果John在电话里对那个蛤蜊浓汤赞不绝口的评价不是撒谎的话。一切都似乎尽善尽美，Eames都开始考虑夏天邀请影武者联盟的人过来搞烤肉野营了。他这个温馨愉快的假期计划（排除五十几个尼泊尔忍者占领家庭露营地的画面有多可怕）只有一点疏漏：主要活动是睡觉的梦境工作者，和每天夜里在屋顶跳来跳去的蒙面义警，或者每天夜里在下水道里跳来跳去的暴力组织头子，在运动量上，连放在一起比较都……不太现实。

大概从十二月起，Arthur早上看着体重计的眼神不太对劲了。“Eames，”他光着脚从浴室里走出来，皱着眉头，“我发现我长了三磅。我们最近应该少吃点高热量食品。”

Eames，当然了，完全没有对这个提议表示反对。虽然他自己恐怕已经穿不上去年圣诞打折季买的那条牛仔裤了，并且打定主意当没发现这件事，但他知道Arthur定做的那些西装都是什么尺码，以及，花了多少钱。

他这个努力的决心在隔天就被Bane无情嘲笑了。

“节食？”Bane放下那盆闪着油花，散发出孜然香气的黎巴嫩风格烤肉三连拼，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活像个路边的沙威玛师傅。“你们，”他刁钻地在Arthur和Eames身上瞟了一眼，Eames油然而生一种被照了X光的错觉，“美国人对体型的认知基于一种被操纵了的审美观。你们的文化推崇浪费，却对食物的价值本身没有丝毫尊重。”

Arthur在他旁边蹭地一下就要站起来，Eames死死把他按住。“嘿老兄，”他艰难地朝Bane和举着茶壶不知所措的John笑了笑，“不带你这么给我修改国籍的。”

“Arthur，”John瞪了Bane一眼，在桌子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顺手往前推了推那壶所有人都知道超甜的甜茶。这位义警昨天晚上才把企鹅人再一次打包送进监狱，然而看着他哥哥的时候还是能表现出一只被遗弃的幼犬般的可怜兮兮，“别这样。”

Eames凭感觉就知道，Arthur输了。

他们吃得几乎顶到了嗓子眼，Arthur浑浑噩噩地拎着Eames赶最后一班火车回去，梦里都是羊肉，牛肉，鹰嘴豆酱，以及掺了松子的油炸甜食的味道。第二天早上，从Arthur在浴室里的怒吼Eames得知，他的体重又破了记录。

“下次，”他的前哨男朋友砰地把马克杯放在厨房桌上，里面的黑咖啡没泼出来全凭他多年开枪手稳，“我跟John会约个别的地方见面，你和Bane都不要去！你们两个认识之后完全没有底线！你看看你的肚腩！”

Eames眨了眨眼睛，从头到脚，包括他的小肚腩，都看起来百分之百无辜。

“别生气嘛，达令，”他抖抖手里的报纸，“又不是说我们没有健身房的会员卡。”

就在Eames开始思考要不然下次还是不去了的几分钟后，他收到了John的一条短信。确切地说是连续三条，他还没来得及回复呢剩下两条就弹出来了。

——嘿Eames。Arthur说下次和我单独出去，不带Bane和你了。你觉得他是不是生气了？

——他还是很讨厌Bane吧？

——Bane好像也生气了，我该怎么办？

所以说，Eames拼着Arthur回家之后跟他发上三个小时脾气也要去凑热闹，完全是一种维护家庭关系的合理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