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aucus Atlanticus

7.

虽然还没到平安夜，但Kingsman总部已经处于一种近乎空空荡荡的状态。Eggsy在围栏外停下了车，把异常兴奋的JB从副驾驶上抱下来，再拿好自己的东西。他按下车锁，将那狗往大衣里一裹，身手麻利地翻上了爬满常春藤的围墙，手提袋里的内容物丝毫没有掉出去的险情。夏天的时候这里是满眼的绿意，可惜那会儿他没什么时间欣赏；现在藤叶停止了生长，深绿色的叶片上附着一层白霜，在Eggsy踩上去的时候抖动着掉落下去。

巴哥犬一落地就想去嗅不远处干枯的苏格兰蓟，被主人手里的牵引绳拽得差点栽了一个跟头。“别乱跑，小伙子，”Eggsy宠爱地挠了挠JB的脑门，“我们今天有任务要执行。”

一人一狗不紧不慢地顺着草坪周围的小路往里走，穿过这庄园平时不怎么使用的大门与挂满了历代Kingsman画像的走廊。虽说平时草坪上也见不到什么人影，不过Eggsy一直走到西翼的尽头也没看见任何地勤，这种感觉着实新鲜。

他把墙上的最后一幅挂画稍稍抬起，在后面露出的密码板上飞快地输了几个数字。地板应声而动，露出通往地下的楼梯。这个通道一般是总部的后勤人员使用的，Eggsy在受训时每天住在这里，对大宅的结构也算摸得通透；倒不是说从这儿进来对他的行踪有什么隐藏效果，只不过达成目标前他并不太想和Merlin打上照面。

顺着这楼梯往下，会先经过一间庞大的藏书室，不算太亮的灯光照着雕花的咖啡桌与沙发，连接天花板的巨大书架里装满了法语，德语和意大利语的原文书，内容从哲学论述到18世纪的博物学记录纷繁芜杂，唯一标准就是让这里看起来像是个无害而普通的老派资本主义思想阵地，专供男主人不堪婚姻与孩童的折磨时独自消磨时光。这是西侧地下结构的最后一道伪装屏障，把右侧最里面一个书架上第四排第二本书抽出后，东墙的书架便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后勤部极简主义装潢的休息室来。

依然空无一人。Eggsy略带惆怅地站在那儿叹了口气。看起来后勤部大部分人都已经放假了，唯一留守的恐怕是那几位可敬的厨房人员，这会儿——他低头看了看表，十一点半——估计正在给依然在岗的那些人准备午饭。而说起“依然在岗”，指的无非是那群隐藏在Kingsman总部最深处，从不轻易露面的人；那群负责二十四小时监控散布在世界各地的骑士的任务进程与支援需求的人；那群被Merlin的品味荼毒颇深，连马克杯都是同一厂家出品的人；简单来讲，技术部的人。要维持一个独立特工组织的运转比单纯的开枪或揍人复杂得多，后勤，骑士甚至Arthur都可以短暂地休假，但技术部需要随时有人留守，这是Kingsman的眼睛，耳朵与相当一部分大脑。

果不其然，往东边更深入一些的地方，技术部的大办公室附近，Eggsy遇见了他今天见到的第一个Kingsman成员。那是个他没见过的年轻人，顶多二十岁，深棕色的卷发蓬松地垂到眼睛上缘，毛衣胸口上别着一小块名牌：技术部，Adrian Boston，程序员。

“上午好，”Eggsy朝他微笑着打招呼，“今天天气不错，不是吗？”

Boston显然不怎么经常见到骑士。有那么一瞬间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哇哦，”那年轻人轻轻叫道，“你是新的Galahad，是吧？”

“你记性还真好啊，哥们儿，”Eggsy使劲拽住看见陌生人就想凑过去闻的JB，“我胸口可没戴名牌呢。你知道Amelia在哪儿吗？”

“她在最里面一个隔间，”Boston饶有兴趣地看着那狗，“不过要是你找她有事的话最好快点儿，马上就到午饭时间了。”

“明白了，”Eggsy露齿而笑，往里走的时候朝他摆了摆手，“祝你今天愉快，Adr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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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ggsy找到那个隔间的时候，Amelia正在用镊子把一些彩色的小珠子往一块白色的底板上缀，看那尚未完整的图案，似乎是一只泰迪熊。她的pad亮着，但被搁在了一边；显然即便是技术人员，也不能完全抵抗节假日带来的放松感。

那姑娘是如此专心致志，以至于Eggsy敲门的声音吓得她手一抖险些把镊子扔出去。“天哪抱歉，”新任Galahad忙不迭地道歉，“我吓着你了吗？”

Amelia笑着站了起来。“噢，没什么，”她在黑框眼镜后面眨眨眼，“别告诉Merlin我在玩儿这个。顺便，祝贺你接任了Galahad的职位。”

Eggsy也笑了起来。“谢谢你。还有放心吧，我就是因为嘴巴牢才来了这儿。”

“你来找我的？”她挑起一边眉毛。

“噢，对，”Eggsy慌忙把手里的东西递出去，“给你的礼物。”

Amelia惊讶地打开袋子看了一眼，露出里面英国国旗封面的盒子。“Charbonnel et Walker，”她若有所思地抬眼注视Eggsy，“这是怎么一回事？”

“呃，这是，圣诞快乐？”Eggsy很为难为情似的摸了摸鼻子，“我只是觉得应该送你点礼物。”

Amelia好像想到了什么，一瞬间脸都涨红了。“Eggsy，我已经有……”

“啊，不是！”送礼的人突然明白这场景多让人误会，赶忙解释了起来，“这其实是……感谢你在我们训练时候所做的事情。你对我非常友好，然后你那个小小的演出……”

“原谅我，”Amelia苦笑着接话，“我不是故意……”

“你不用不好受，”Eggsy情深意切地望着她，“我知道那是训练的要求。我现在也非常理解了——那一课让我学会了很多东西，救了我不止一次。我想JB也应该感谢你，是吧JB？”他轻轻拽了拽狗绳。

八哥犬欢快地叫了一声，用水汪汪的大眼睛仰视着面前的姑娘。Amelia被盯了大概两秒钟就受不了了，蹲下来去抚摸它的小小身体。“哦Eggsy，你会是个很好的骑士的，”她一边挠JB的脖子一边叹息，“谢谢你的巧克力，我特别喜欢草莓馅的……噢！”她惊叫起来。

Eggsy赶忙蹲下把JB拉开，但为时已晚：Amelia连眼镜上都布满了热情的狗口水。

“天哪，”Eggsy的声音里充满了可怕的愧疚感，“我真是感到太抱歉了，JB对他喜欢的人就是有点儿刹不住车……”

Amelia狼狈地笑了起来。“没事，”她显然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用手去擦，“我去一下洗手间。”

Eggsy在内心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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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走进Merlin的办公室时，深深吸了口气。冷静点儿，他对自己说，跟Merlin吵起来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Merlin，”他看着转过身来的技术官，“我需要跟你谈谈。”

Merlin抬了抬眉毛。“我以为你在休假呢，Galahad。请坐吧。”

“我的确在，”Eggsy拉过椅子，命令JB也坐下，“所以我的谈话内容不是关于现在，或者后面的任务的。”

“那是关于什么呢？”Merlin看起来放松了些，喝了口茶。

“你说过，我昏迷的那天，是Gawain救了我，”Eggsy把玩着自己的袖扣，看似漫不经心地抛出话头，“我记得没错吧？”

“对，”Merlin在椅子上往后靠了靠，“怎么了？你想去他家当面道谢？”

Eggsy笑了起来。“我确实应该……如果真的是他救了我的话。”

“你在说什么，Galahad？”

“我查看了那天的任务记录，Merlin，”年轻人目光如炬地望着他，“Gawain在十一点十七分时到达地铁北线，在随后的四十三分钟里，他一共杀了四个光明岛的恐怖分子。有趣的是，警察赶到那个宠物食品厂的时间是十一点二十分。”

Merlin呆住了。这可真是奇景，一部分的Eggsy在心里发笑，一个呆住的Merlin。但另一部分的他疯狂地想要尖叫，为所有的欺瞒和谎言——你怎么可以这样骗我？我到底都还有哪些事不知道？以及，最重要的，他的导师是否还活着？

“你没有查看其它骑士任务记录的权限，”过了半响，技术官怒气冲冲地指责他。

“但我有权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Eggsy的声音抬高了，“而不是像个豚鼠似的被搁在罐子里，连操纵我的人是谁都毫无头绪！”

“Eggsy，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是有道理的，”Merlin揉了揉额头，“我不觉得……”

“我只想知道，”Eggsy粗鲁地打断了他，“是谁救了我？”

“这个问题，”Merlin猛地站了起来，JB不安地交替看着两个人，“恕我不能回答。Galahad，请你现在出去，否则我将会……”

“可以了，Merlin，”一个声音突然从电脑前的小音箱里传出，吓了在场的两个人一大跳。那个声音十分短暂，又被电波轻微扭曲成了奇怪的音色；Eggsy此刻只想大哭一场。

“Galahad，”Harry Hart 再次开口，“请来二楼东侧走廊倒数第二间办公室。我会给你你想要的解答。”

TBC